藝評丨動人春色不須多
【藝評】
(資料圖)
原標題:動人春色不須多
陳俊宇
樹被種植在路旁時總會被人修理,有道理和沒道理的修理。
大樹被削下時留下大疤痕,大樹要花若干年的時間自行修理,粗糙的樹皮慢慢愈合,將斷面包起來,最后形成一個起伏的山丘,將傷痕放到樹的內(nèi)里,也是心事不欲對人言。
蔡皋重復了一遍,心事不欲對人言。
許知遠追問,是看不出這些傷口的痕跡好還是看得出好呢?
蔡皋回道,看得出對他人來說會傷感,樹也不樂意,樹的本能就是把自己長直……
好幾年前,年過七旬的“繪本奶奶”蔡皋出了一本附有插圖的散文集《一蔸雨水一蔸禾》,專門有一篇《看懂樹事》,還畫了那棵有傷痕的樹。
在今年的第七季《十三邀》第一集中,許知遠去往長沙,在蔡皋所住的小區(qū)院子里,見到了、還抱了抱旁邊那棵曾被砍斷如今又長直的樹。
“它當年被鋸掉的部位,斷口已經(jīng)被樹皮包裹,看不出原來傷口的樣子,生命如此強盛地成長的能力真是讓人震撼……”蔡皋還寫道,人把這些樹事看懂了的時候,就明白一件事,什么都在記錄,什么都活在當下,也活在歷史里。
從一名小學教師到出版社做童書編輯,一直利用業(yè)余時間從事美術創(chuàng)作的蔡皋,有不少作品享譽世界。30年前,她憑借作品《荒原狐精》摘得國際插畫界奧斯卡“BIB金蘋果獎”,是中國獲此獎的第一人。她的作品《桃花源記》還入選了日本小學6年級語文教材。去年底,因在中外兒童文學交流、推廣和發(fā)展等領域做出了卓越貢獻,蔡皋獲得了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“特別貢獻獎”。
拜訪蔡皋前,許知遠去看望了九旬老人鐘叔河,老人家已經(jīng)身體左側偏癱。蔡皋給鐘叔河的書《學其短》配了插圖。一向“我口說我心”的鐘先生說,蔡皋對于小孩子的天真爛漫、對于花花草草、對于動物植物寄托了感情,有一種愛心。她不是專門學畫畫的,但是她的筆墨還是有點趣味……
當問及家里什么位置最為喜歡?蔡皋答說,陽臺。每天看見花開,情緒就很好。
又補充了一句,動人春色不須多。
這句是出自宋代詩人王安石的《詠石榴花》。初讀想來,最讓你動容的春色,絕不是姹紫嫣紅,倒可能是一縷春風、一樹花開、一泓春水……細品咂摸,應該也有這樣一層哲思:人生能夠把少數(shù)事情做到極致,就已經(jīng)足夠。
《十三邀》上一季時,許知遠曾同鐘叔河有過深談,再次面對面,他依舊帶著困惑,“人怎么去面對一個總是讓你陷入無力的世界呢?”
鐘先生告訴他,我們都是無力的,作為人、作為每一個個體,都是不完美的……眼光要看得長遠,盡量使你的作品,能夠比較久地存在下去,努力把自己的節(jié)目做好,把你的文章寫好……你把你的專業(yè)搞好嘛。
這樣來看,是不是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呢?把自己事情做好,做出價值來。繪畫的蔡皋如此,編訂和主持出版“走向世界”叢書的鐘叔河亦如此。
許知遠如此寫鐘叔河,“他的文章與思想,談不上多么杰出,卻有種難得的常識感,在經(jīng)歷如此動蕩的那代人中,這常識就像是寶石?!?/p>
許知遠如此形容蔡皋,“好像躲在自己小島上面,種種這個種種那個,畫畫兒,然后練一身絕世武功,順便給別人治治病。那些江湖人士來到這兒療傷,她給熬一碗忘憂水?!?/p>
寶石、忘憂水,都是彌足珍貴之物,是走過了人生溝溝坎坎、歷經(jīng)歲月沉淀洗禮的結晶。就說蔡皋,她是把那些“心事不欲對人言”的傷痕自我內(nèi)化,作品才會如此純粹童真充滿生命力吧。
哪怕被鋸過,樹依然會長直。我們也應走出無力感,去做具體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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