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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觀焦點:“我手機里的短信大多是垃圾短信”

專家:完善技術手段提升識別攔截能力(副題)

法治日報記者 文麗娟


(相關資料圖)

調查動機

近日,女演員周嬌發(fā)布視頻稱,其孕期及生產后,丈夫多次收到涉黃短信,懷疑個人信息被泄露。

一石激起千層浪。不少網友跟評稱,自己在妻子孕期注冊母嬰App后,也曾多次收到此類短信或被月子中心、月嫂公司、攝影公司的短信騷擾。還有網友反映稱,在購房、購車之后,個人信息被裝修公司、家具賣場、保險公司等獲取,然后頻繁遭遇垃圾短信。

實際上,針對垃圾短信現象,工信部早在2015年就發(fā)布了《通信短信息服務管理規(guī)定》,明確要求短信息服務提供者、短信息內容提供者未經用戶同意或者請求,不得向其發(fā)送商業(yè)性短信息,違者可處一萬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款。

禁令之下,為何垃圾短信仍然頻現,其治理難點在哪兒?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采訪。

“我手機里的短信大多是垃圾短信?!北本┦忻駨埮磕闷鹗謾C給《法治日報》記者看,“你瞧瞧,這一周收到近300條短信,260多條是垃圾短信?!?br/>

被垃圾短信轟炸,起源于一周前她用手機號碼注冊了一款看房App。之后,她每天都會收到數十條短信,內容五花八門,有新樓盤上市的,有二手房降價的,有房屋出租的,有家具賣場的……

張女士不堪其擾,想把所有陌生號碼的短信設置成“拒收”,又擔心遺漏重要信息。

受到如此困擾的何止張女士一人。有人去醫(yī)院做孕檢,很快就收到推銷奶粉、月嫂服務等諸多與嬰幼兒有關的短信;有人去證券公司開戶,很快就收到炒股、融資的短信;有人去4S店買車,很快就收到各種各樣的修車、保險短信。無處不在的垃圾短信,讓人直言防不勝防。

多位業(yè)內人士近日接受記者采訪時說,用戶沒有訂閱或者不想接收的短信即為“垃圾短信”。這些短信往往是由一些商家通過非法手段獲取用戶的手機號碼后發(fā)送的,甚至有商家為了獲取更多利益,采用各種手段制造誘餌,引誘用戶點擊鏈接或者發(fā)送回復短信,從而達到欺騙或者詐騙的目的。垃圾短信問題亟待加強治理。

垃圾短信無孔不入

相關產業(yè)鏈已形成

與張女士一樣,來自湖南長沙的周女士也收到過不少垃圾短信,諸如“劃算節(jié)預售開搶,積分搶兌專屬券”“30萬方低密度別墅大盤,恭迎雅鑒”“今日訂好房,享超值優(yōu)惠”等。她向記者展示了今年以來收到的垃圾短信,從電商廣告到中介推銷,包羅萬象。

“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得到我手機號碼的?!敝芘繜o奈地說。

有些垃圾短信還隱藏著詐騙和涉黃風險。

重慶市民王先生近日收到一條來自所謂“農業(yè)銀行”的短信,稱其農行信用卡已達到提升額度標準,可致電咨詢辦理。王先生撥通電話,對方一番說辭后便向其索要銀行卡號和驗證碼。他這才反應過來,這可能是一個騙局。

在北京市民孫先生的手機里,有大量培訓機構發(fā)來的垃圾短信——兩年前,孫先生帶孩子在外面玩時,廣場上有推廣跆拳道的培訓機構人員免費送小玩具,條件是留下手機號碼。孫先生免費領取了一個小玩具,從此各種幼教類的短信接連不斷。

更讓孫先生氣憤的是,他還收到了不少涉黃短信,有的宣傳語不堪入目,有的號稱可以上門服務,有的帶一個鏈接讓點擊看私照。

360手機衛(wèi)士發(fā)布的《2022年上半年度中國手機安全狀況報告》(以下簡稱《報告》)顯示,2022年上半年度,垃圾短信的類型分布中,廣告推銷短信最多,占比為94.9%。這一比例,在2020年第一季度為92.2%。

根據《報告》,2022年上半年度,詐騙短信占比5%,包括賭博詐騙、疑似偽裝詐騙、兼職詐騙、股票詐騙等;其他違法短信占比0.1%,包括違法金融信貸、疑似偽基站發(fā)送、色情短信等。

“該時間段,短信平臺‘106’開頭號段是傳播垃圾短信的主要號源,占比高達96.8%。利用短信平臺、虛擬運營商傳播各類型短信依然是主要途徑,從獲取用戶聯(lián)系方式到群發(fā)短信已形成完整產業(yè)鏈條?!薄秷蟾妗贩Q。

信息泄露現象嚴重

打上標簽定向投放

據業(yè)內人士介紹,“106短信”指的是三大通信運營商提供的網關短信平臺,設立初衷是給銀行、證券等部門與用戶聯(lián)系使用的,便于用戶辨識、避開短信陷阱,但后來漸漸被一些代理商用來群發(fā)垃圾短信,反而成為騷擾用戶的工具。

“賣家發(fā)送廣告短信使用的手機號碼等個人信息,有些是自己收集積累的,有些是其他機構倒賣的。如今商家在接觸消費者時,都會特意留下消費者的手機號碼。并且現在個人手機信息泄露源較多,在售賣個人手機信息的黑市里,有針對特定市場和行業(yè)推出的數據包?!逼姘残判袠I(yè)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裴智勇說。

中國司法大數據研究院社會治理發(fā)展研究部部長李俊慧告訴記者,垃圾短信的發(fā)送主體分為兩類,一類是以營銷推廣為目的商家或個人,將購買或者自己收集的用戶手機號碼進行分組并打上標簽,然后根據不同的標簽,定向投放垃圾短信;另一類是以實施違法犯罪為目標的不法分子,包括類似招嫖、實施電信網絡詐騙等,發(fā)送渠道既有類似“偽基站”模式,也有類似“網絡群發(fā)工具”等。

垃圾短信帶來的風險不容小覷?!秷蟾妗诽岢?,垃圾短信發(fā)送成本低、傳播范圍廣的特點被黑灰產業(yè)利用,成為傳播違法詐騙類短信的重要渠道,并在短信內容中利用關鍵詞、變體字等實現“攻防”。并且越來越多的短信文本內容“短小精悍”,無法僅從內容上辨別其實質。

上海市消保委前不久發(fā)布的《2022年消費者權益保護領域需要關注的問題》指出,很多消費者反映“106短信”魚龍混雜,很容易掉入陷阱:點擊短信進入鏈接,可能被不法商家套取個人信息、落入高利貸陷阱,甚至鏈接到釣魚網站,盜取賬戶資金等;如果消費者回復“T”退訂,可能被標記為活躍用戶而受到變本加厲的持續(xù)短信轟炸;更有甚者,不法商家把電話號碼再低價賣給其他同業(yè)公司,之后消費者就會收到各類騷擾信息和電話。

需求旺盛成本低廉

垃圾短信屢禁不止

為治理垃圾短信,工信部于2015年發(fā)布實施《通信短信息服務管理規(guī)定》。2020年8月,工信部就《通信短信息和語音呼叫服務管理規(guī)定(征求意見稿)》公開征求意見,再次強調用戶未明確同意的,視為拒絕。用戶同意后又明確表示拒絕接收的,應當停止。基礎電信業(yè)務經營者應當建立預警監(jiān)測、大數據研判等機制,通過合同約定和技術手段等措施,防范未經用戶同意或者請求發(fā)送的商業(yè)性短信息或撥打的商業(yè)性電話。

此后,工信部又陸續(xù)召開相關會議,要求電商平臺全面自查自糾零售、金融等相關產品的短信營銷行為,不得未經消費者同意或請求擅自發(fā)送營銷短信。

在此背景下,垃圾短信為何屢禁不止?受訪的業(yè)內人士分析,市場需求旺盛、信息泄露頻繁、發(fā)送垃圾短信成本低廉、執(zhí)法力度不夠等是主要原因。

在裴智勇看來,不同于網上導流和App廣告的廣撒網式獲客模式,短信可以說是精準度、觸達率和性價比最高的獲客渠道。因此,一些電商賣家為了推廣,成為發(fā)送垃圾短信最多的群體之一。

在某電商平臺上,記者以“通知短信”為關鍵詞進行搜索,跳轉出來多個店鋪,宣傳語多為“各種短信,會員通知,物業(yè)通知,物流通知,商超促銷,店鋪活動”等。

記者以“美容院經營者給客戶發(fā)信息”為由聯(lián)系了幾家店鋪。一位賣家發(fā)來價目表:“100元1800條短信,500元10000條,1000元21000條,5000元120000條?!边@也意味著,如果購買量大,平均一條短信僅4分錢左右。賣家告訴記者,發(fā)送短信與本人手機無關,用的是“106”開頭的企業(yè)網關號碼,在群發(fā)平臺里將手機號碼一鍵導入,編輯好短信內容,就可以群發(fā)短信,還可以過濾錯號、重號。

甚至有商家為節(jié)省廣告成本,非法購買無線電設備,建立“偽基站”發(fā)送推銷短信。據李俊慧介紹,通過“偽基站”,賣家可以強制連接周邊一定范圍內用戶的手機信號,獲取用戶信息,并可冒用任意號碼隨意發(fā)送短信,短短幾分鐘便可群發(fā)上萬條,一些不法分子還利用“偽基站”發(fā)送虛假廣告和詐騙信息。

構建分類保護體系

運用技術做好攔截

業(yè)內人士指出,垃圾短信問題依然嚴峻,需要強而有效的監(jiān)管。

“治理垃圾短信,是一個系統(tǒng)工程。不僅要從制度上規(guī)范,還需要產業(yè)鏈上的各個環(huán)節(jié)群防群治,需要有關部門齊抓共管,加大執(zhí)法力度?!崩羁』壅f,在這條產業(yè)鏈上,不容忽視的是信息泄露問題。

“信息泄露時有發(fā)生,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收集個人信息的主體,沒有采取有剛性約束的管理措施或手段,沒有有效的監(jiān)測預警機制,使得類似‘內部人’或‘相關人員’外泄的可能性變大?!崩羁』壅J為,企業(yè)亟須建立健全內部管理制度,推動數據防竊密、防篡改、防泄露等安全技術的研發(fā)和部署,對數據庫、服務器、服務器網絡、客戶端網絡、客戶端等關鍵節(jié)點做好防護工作,有效降低“內鬼”和不法分子竊密風險。

他建議,加強對涉信息泄露、販賣案件的大數據分析,找準致使信息泄露、販賣的關鍵行業(yè)、關鍵主體、關鍵崗位和關鍵人員,有針對性地建立內部的相關個人信息接觸、處理、存儲等相關管理要求。

北京聲馳律師事務所律師何淑光提醒,要警惕App越界索權現象,“App運營商抓取到的信息越多,越有精準營銷的優(yōu)勢,而信息收集過度,又會增加泄露或販賣的風險”。

在何淑光看來,可引導App運營商構建分級分類保護體系,區(qū)分可使用、可交易的商業(yè)數據信息和不可使用、不可交易的數據信息,劃分個人一般信息和個人隱私或敏感信息的邊界。根據相關數據信息的屬性、所屬領域和類別、對數據信息權利人可能造成的影響等多方面進行分類,再根據具體的類別給予相應級別的保護。

“消費者也要注意提升個人信息保護意識,尤其是在網絡注冊賬號、留下聯(lián)系方式等信息時,注意個人信息用途,養(yǎng)成非必要不提供的良好習慣。此外,還要注意隱私條款或者協(xié)議內容,看清楚勾選協(xié)議內有關個人信息使用權限等內容?!焙问绻庹f。

除了把好信息安全關外,信息發(fā)送渠道關口也要守住。

受訪專家一致認為,整治垃圾短信,運營商應該承擔起基本責任,可以從技術、管理等各個層面去探索,比如采用云計算、大數據等技術手段,提升垃圾短信識別和攔截能力、做好垃圾短信溯源核查工作。收到用戶投訴后,要及時按照電信管理機構的規(guī)定,采取措施。對因垃圾短信問題受到行政處罰的企業(yè),要及時將其納入電信業(yè)務經營不良名單,并向社會公布。

上海市消保委的建議是:運營商在發(fā)送“106短信”時主動標注發(fā)送者實名,消費者在收到短信時大致就能判斷真假,避開消費陷阱;主管部門制定出臺部門規(guī)章,要求在“106短信”內容中強制標注發(fā)送者實名,以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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